二等舱的客轮,四张床,住进三个人。买出两张船票,另一个人是海员,他不打票,由船长安排进来的。海员大多见多识广,海上的事如数家珍。

    这个海员,五十多岁了,瘦,精肉贴在骨头上。体现在那张脸上,便有些见梭见角。他口才好,那两个人又是陆上的汉子,加上酒精的作用,便口若悬海起来。哪有那两个人说话的份儿,只能出四只耳朵。

    七月的船舱,透着盛夏的热浪。

    这船虽是夜航船,然在岸边晒一天了,铁的热,水一样流了进来。那中央空调是顶不住的。于是,三个男人全赤膊上阵。海员说,这热,十一点过后就好了。我们喝酒。喝酒,喝酒,二人随声附和。

    吃鱼。吃我带的鱼,今天晚上饭店特意给我做的。

    咱们不吃海里的鱼。

    吃河里和湖里的?

    我们嫌海里的鱼腥。

    大哥,你这是海里的什么鱼?我第一次见。

    米鱼。

    眯鱼?是哪个“眯”?

    不是眯,是mi的“米”,大米的“米”。

    鱼,还有这个名?

    见怪了不是。它还有个学名,叫什么“敏子”。

    敏子,像咱北方女娃的名。

    在船上,说船上的话。提起这米鱼,我这还有个发生在海上的故事。

    大哥,你讲给咱们听一听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解解闷……别闷著……

    好,看在我们同处一舱的缘分上,我就讲给你们听。告诉你们,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故事。好多年了……

    这事儿,发生在有一年的正月。时间不太远,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吧。

    我国有几大渔场?

    不知道。

    听说过舟山渔场吗?在这舟山渔场,有个赫赫有名的渔老大,姓汪。他是我顶要好的朋友。家住岱山岛,是一个生产大队里的队长。他正月从岱山过海到舟山最大的岛定海来看我。记得是正月十三、十四的光景。

    他在我家吃酒。我们酒喝到一半,他带在身边的“大哥大”响了。

    九十年代的手机不叫手机,大、厚,活像一块砖头,“大哥大”可是真够大的。那时节,一部移动电话一两万哪。一般人不会有,不像现在连看自行车的老太婆,也有一部。那时候的一两万元钱,也不是现在的一两万元钱,至少是现在的七八倍以上。打渔人就是有钱,玩命的职业嘛,中国先富裕起来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