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九。”

      果然,那把枪到底还是掉在了地上——不,倘若严谨些来说,应该是海里,是先从她手中滑落的,落在浮桥上,海波一推,枪便被冲走了,只一瞬便消失在黑色的冰海里,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  “八。”

      萧子窈的肩膀一下子坍塌了,大厦将倾,她生不逢时,就连活得也太不幸,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反反复复的经历过好几次,她于是两眼失神的呆站着,愣了一下,然后又抬起眼来。

      “七。”

      她没看沈要,却是眯着眼睛望向了海上的风浪,好大,又伴着铺天盖地的白雪而来,大雪狂卷飞倦,一如从前,船上的日本人面色紧张,不敢妄动。

      “六。”

      她忽然笑了笑,云淡风轻的,紧接着便抬起手来,侧了侧脸,先从左边开始,莹白的指尖抚上猩红的红玉坠子,最终,义无反顾的便解下了嵌在她肉里的银扣。

      沈要顿时噤住了声。

      却是默了一瞬而已,他便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,问她:“萧子窈,你在干什么!”

      只不过,这一次,却轮到萧子窈来计时了。

      “五。”读书吧

      沈要的嘴巴裂开了——不是笑,而是咆哮,嘴角裂开,更连带着他的嘴皮一起裂开,鲜血涌出来,触目惊心,萧子窈没带口脂,便拿他没办法,而他看萧子窈也触目惊心,却对她也没办法。

      “四。”

      “你不准摘!你把这个耳坠戴回去!我让你戴回去,你听见没有!戴回去!现在就戴回去——我求求你了,六小姐,你、你停下来好不好,你干什么都行,但是不能不要这个耳坠……”

      “三。”

      远远的,与码头连成一线的公路之上隐隐约约的长出一群黑漆漆的人影来,渐行渐近,有人高声呼喝,只道是赶上了、赶上了,又说了些什么打死军阀、打死卖国贼之类的,萧子窈听不清,沈要也没有听清。

      “二。”

      是时,沈要终于颤颤巍巍、也犹犹豫豫的想要收回手来了,可为时已晚,萧子窈已然解到了右边的耳坠,他于是泪流满面,最终保住了人的模样,并没有重新变回一条狗去——毕竟,狗哭不了这么大声的,只有人,只有一个活人,才会如此这般绝望不已的号啕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  太晚了。

      他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说五或十的。

      他应该说二十、三十、五十、一百,一百不够就一千、一千不够再一万,然后,十万百万千万、一个亿。

      ——一辈子。

      他要是能有一辈子的时间给她倒数就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