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抱着永不会再见的念头,这封信倒是比前头三封信好写许多。只是写好之后,她犹豫再三,却还是掏出火折子将它烧了。

    她不是景家亲故,却自愿陪同景烁前往他的流放之地,落在外人眼中,难免要担个同情逆臣的罪名。她孑然一身自是不惧,可是贺兰不同。自己这封信若是寄出去,万一哪天落在有心之人手中,说不准就是一个要挟勒索他的把柄。

    所以,还是不寄了吧,明年四月他等不到她,自然也就不会等了。至于之前他为何不给她回信,她也不想追究了。不管是什么原因,只要他安然无恙,便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十月中旬,王濯缨辞别了杭州唯一值得她牵挂的人——井叔,带着景烁和押送景烁的两名差役,踏上了去云南的路程。

    王濯缨前脚刚走,井叔后脚便将包袱一挎,院门一锁,尾随她去了。

    主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联系不上,小姐的事除了主人谁敢做主?他自然也是做不得主的,只是他的职责是保护小姐,自是小姐到哪儿他都得跟着。不能在小姐面前暴露身份,此行又危险重重,便只能暗地里跟着了。

    王濯缨买了一辆马车,景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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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坐车,两名差役迫于她的淫威,充当了车夫的角色,她自己骑马在后头跟着。

    如此走了大半个月,一路平安无事,只是景烁黏人得紧。

    除了赶路,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王濯缨在他眼前才好,连睡觉都要攥着她的袖子睡。一开始王濯缨就倚在他床前,待他睡着了便偷偷将自己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,殊不料他觉那样浅,一抽就醒,屡试不爽。

    王濯缨顾忌着他的喘症治了一个多月刚好了些,万一晚上睡不好身子虚弱下去,恐怕病情又得加重,万般无奈下,只能与他同睡一张床,两个被窝。

    好在景烁年纪尚小,又生得面若好女,倒也不那么令人尴尬。

    两人同进同出的,自然是瞒不了人,那两个差役暗地里议论景烁小小年纪艳福不浅,一时不慎被王濯缨听了一耳朵,将两人狠揍一顿,遂不敢再多嘴嚼舌。

    王濯缨也愁,她虽体谅景烁身世凄惨命运坎坷,愿意对他多些耐心与宽容,但是同宿一张床这种事还是太强人所难了些,毕竟男女有别。她睡觉又不是那般老实,有时候难免会碰到他。

    回想当初父亲去世时,她恰好也是十四岁,当时确有一段时间竟日惶惶不知所措,晚上也容易噩梦惊醒,皆因觉着自己失了庇护无依无靠之故。

    那时候陆巽日日都来看她,陪她练刀,陪她给父亲折纸钱,若她突然情绪失控痛哭起来,他便在一旁给她递帕子。

    就是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中,她才渐渐明白,原来未婚夫也是家人。她并非无亲无故,在这世上,她还有家人。然后慢慢从丧父之痛中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,其实她还欠了陆巽良多,一纸婚约,让他为她做了许多事,而她,却不曾为他做过什么。他家世前途样样比她好,做不成夫妻之后,她也没什么机会再去偿还他什么,只能这样欠着。

    对了,若景烁与她当初情况相仿,那她与他结拜如何?让他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可以依靠,是否能快些从这夜不能寐的惶然中走出来?

    王濯缨自觉这是个好主意,第二天与景烁一提,却被他断然拒绝。

    “清清姐,我不想连累你。如今无名无分,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,若是结拜了,到时候想撇都撇不清。”

    “我若是怕连累,又岂会与你同行?”王濯缨道。

    可任她好说歹说,景烁就是不肯,说来说去就一句话:“我决不能以罪臣的身份与你结拜。”